10月26日的东盟成员国签署仪式现场,东帝汶夏纳纳握着钢笔的手悬在文件上方两秒,才轻轻落下。当最后一个字写完,他抬头望向会场角落的东帝汶国旗——红色旗面衬着五角星,在空调风里微微飘动——眼泪突然涌了出来,顺着脸颊砸在文件边缘。
“我想起2002年独立那天,我们在帝力的广场上举着破国旗喊‘自由’。”夏纳纳后来接受采访时说,声音里还带着颤音,“今天签的不是一张纸,是我们终于能和东南亚的兄弟们坐在一起,说‘我们也是东盟人’。”
这个东南亚最年轻的国家,走了14年才走到这一步。2011年时任总统拉莫斯·奥尔塔递出加入申请时,东帝汶的GDP还不到10亿美元,全国只有两条像样的公路,30%的孩子上不起学。去年5月还有媒体质疑“东帝汶能不能跟上东盟的节奏”,可所有的犹豫都变成了会场里的掌声——东盟26年来首次扩容,第11个成员终于来了。
对东帝汶人来说,加入东盟不是“面子工程”,是“活命的希望”。这个被联合国列为“最不发达国家”的国家,油气资源快挖完了,农业还停留在“刀耕火种”,30%的人每天赚不到2美元。代表团里的经济官员奥古斯托·萨尔门托说:“以前我们的咖啡只能卖给澳大利亚,现在能进东盟的自由贸易圈;以前外资不敢来,现在能跟着东盟的投资计划找机会——这不是‘加入’,是‘救急’。”
仪式现场的摄影师安东尼奥举着相机,镜头里的同事们都在哭:有位白发的老外交官,用袖口擦着眼睛,他经历过1975年的殖民撤离;有位年轻的商务部官员,手机屏保是老家的咖啡园,他说“以后能把咖啡豆卖到泰国、马来西亚了”;还有位翻译姐,抱着文件袋蹲在墙角,眼泪打湿了胸前的工作牌——那些眼泪里,有过去的苦,也有未来的甜。
夏纳纳的眼泪,不是软弱。这个从战乱里走出来的,见过帝力街头的废墟,见过难民营里的孩子,见过台风过后被冲毁的村庄。他知道,加入东盟不是“终点”,是“起点”——接下来要做的,是把咖啡园的路修通,是让工厂建起来,是让年轻人不用背井离乡去国外打工。“就像我们的国歌里唱的,‘我们是一个民族’。”他说,“这个‘民族’终于有了更大的家。”
仪式结束时,夏纳纳和印尼总统握手。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——30年前,印尼军队还在东帝汶的街头巡逻;他们笑着说“欢迎加入”。会场外的屏幕上,循环播放着东帝汶的风景:蓝色的帝力湾、绿色的马纳图托咖啡园、孩子们光着脚跑在沙滩上的背影。那些眼泪,终究会变成泥土里的种子——在东盟的阳光里,慢慢长出新的希望。
晚上,帝力的街头挂起了东盟十国的国旗。年轻人举着东帝汶和东盟的合旗跳舞,老人坐在路边的咖啡馆里看电视,孩子们举着气球喊“东盟!东盟!”。夏纳纳站在总统府的阳台,看着下面的人群,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。照片里,月亮挂在印度洋的上空,比任何时候都亮。
“明天开始,我们要更努力。”他对着镜头说,脸上的泪痕还没干,但笑容很亮,“因为我们不是‘一个国家’,是‘东盟的一部分’。”